才此日，西鄉軍將領求見。

羅雙已經知曉他會來，但是沒有想到這一大早就急匆匆的過來了。

看來這西鄉軍很迫切的想知道自己這邊的情況啊。

“見過閣下。”

“你們部隊數量很多啊。”將領看到營中士兵奔走忙碌，一片熱鬧。

“如果這點你都覺得多。那麽劉響的部隊會是這數量的幾倍之多。”

提到劉響，軍官臉色變得難堪。他似乎不願意聽到這個名字，好像其中有難言之隱。

……

“既然來了。不如到我們軍營裏面坐一坐，有什麽事情，可以慢慢聊。”羅雙熱情邀請，西鄉軍的將領沒有拒絕。

兩人來至臨時搭建的帳篷裏。。

羅雙命人端來一壇黃酒，備一口鍋架於火堆上。

桌上還擺著一碟腌制過的果脯。

“還不知閣下怎麽稱呼？”羅雙問到。

“在下趙文遠。西鄉軍都督。”

“在下羅雙，是這支部隊的將軍。”

羅雙一邊自我介紹，一邊將倒入黃酒的銅鍋挪上火堆。

“這是什麽喝法？”趙文遠問到。

他從來沒有見過喝酒要加熱的。

“這是我前個月學到的喝法。”羅雙解釋到，“那時候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喝前要加熱的，不過嘗試過之後意外覺得好喝。”

趙文遠趁羅雙溫酒之際環顧帳中。

除了一張桌子，幾個凳子，外加一口鍋，一個火堆，帳中空無一物。

一般來說，將軍都會在自己的帳中掛上寫東西，或是自己喜歡的，或是自己驕傲的。

知曉對方的喜好，便於展開話題，也能夠推測出對方大致是個什麽樣的人。

但是帳中四壁什麽都沒有掛，趙文遠猜不出這位年紀輕輕的將軍有什麽樣的喜好，更猜不到他的性格是怎樣的。

是豪爽？是聰穎？還是奸詐？

而羅雙則在專心的溫酒，時刻註視著酒的情況。

……

“好了好了。”羅雙興奮的挪開銅壺，分別倒了兩碗。

“人在面對未知事情的時候都會有所抵觸。”他將一只碗和一碟果脯推至趙都督的面前，“但只要你敢去嘗試，你會發現一個全新的世界。”

……

“這是要邊吃邊喝麽？”趙都督註視著碟中的果脯。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吃法。

“我會讓果脯在裏面稍微泡一泡，這樣味道會更好。”

趙都督將酒置於碗中，盯著酒碗看了好一會兒。也沒喝。

確實，他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喝酒的。他也沒有那個閑心能夠和這位將軍聊天。

他想要知道關於這位少年將軍和他的部隊到底是為何而來。

“我……”

趙都督剛一開口就被羅雙止住了。

……

“我知道你來著是為了什麽。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。但是，我不希望你把你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別人。”

趙都督面前的這位年輕人看似年紀二十上下，但是行為舉止老陳，口氣神秘又自信十足，給人一種老練的感覺。

“和我那天的問題一樣。你們有多少兵力？部隊總指揮是誰？是出於什麽目的？”

“兵力五千，總指揮就是我。目的，是為了對抗劉響入侵。”羅雙一一回答。

“你是總指揮？”

“難道我不可以是麽？”

趙都督不敢相信如此年輕就成為了五千人的指揮。

“真是年少有為啊。”他嘴上感嘆，心中還是有些懷疑。

“你說要對抗漢武王入侵？可他現在不還在平原城與聯軍鏖戰麽？”

“他本人在平原城，並不代表他的部隊不會過來。我相信，劉響在正面受阻之後，一定會對西南省下手吧。”

“正面受阻？”趙都督持疑，“武王攻勢兇猛，一路戰無不勝。又有誰能夠擋他？”

羅雙微微一笑，“可不要小看了協約聯軍。即使各勢力參差不齊，但是統一起來，面對再強大的敵人也無所畏懼。”

“是麽。”趙都督低頭沈思。

…………

“你既然同意進來坐坐。想必你還想知道更多關於我們的事情。同樣，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。”羅雙繼續說到。

“西南省的政治格局是什麽樣的我略有知曉。但是說實話，我不在乎，我的目標，是在劉響大軍壓境的時候，擋下他，若是有可能，我要擊潰他。”

“還不知道閣下的部隊是怎樣的配置？”

“五千全是步兵。火器，投石車，弩車，全部沒有。”羅雙很坦然的說到。

都督冷笑，“就這點兵力，這樣的配置，在下倒是好奇閣下要如何抵擋劉響的部隊。”

“我現在也不知道，但是辦法總會有的。”

“閣下的心態令我佩服。可是光有好的心態，是完全不夠的。”都督說到，“閣下是否有聽聞劉響是如何處置敗軍之將的？”

“聽過。斬下首級，傳閱三軍示眾，然後以沸水烹煮，剃去腐肉後刷上紅漆。再找來根柱子掛起來。每次打仗之前，都會把這根柱子亮給敵軍看。不知道現在柱子上面已經掛了多少顆了。”

“既然閣下也知道武王的殘暴，為何還要選擇與他抗爭呢？”

……

“正是因為武王的殘暴，所以更要抗爭啊。”羅雙反問，“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主動投降的小眾勢力下場如何？”

“願聞其詳。”

“那些個畏懼武王而選擇臣服的小眾勢力，統統被扔到了戰場的前線，成了武王軍隊的擋箭牌。徹底的淪為了炮灰。下場也是一個死字。”

“那還不是因為有你們這樣選擇去抗爭的人存在麽？”都督反問，“若是人人都能夠退一步臣服，天下不就太平了麽？”

……

“是啊，不就太平了麽？”羅雙喃喃。

“可是這個天下並沒有你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。”他繼續道，“有能力的必定會反抗。而沒能力的才會選擇屈服。”

“就像國王駕崩的時候，有能力的都想著奪取王位，比如左大臣，還有各派勢力。而沒有能力的，要麽被左大臣消滅，要麽加入他。難道不是麽？”

趙都督沈默。羅雙說的確實在理。

“可是現在不一樣，有可以跟劉響分庭抗禮的存在，為什麽要選擇退一步屈從呢？”

“退一步只是弱小之人為了面子而編造的借口。究其根本，還不是因為被劉響的強大嚇破了膽，所以選擇屈服？”

趙都督雖然很不想承認，但是羅雙說的很對。正是因為弱小而畏懼，懼怕劉響所以選擇屈服於他。

“可是這些個大人物根本就不把弱小的放在眼裏。多你們不多，少你們也不少。不服的直接滅掉，服從的正好拿來當炮灰。小人物的死活，與大人物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“加入劉響，最後的下場便是被派到東邊，成為劉響軍隊的擋箭牌。而那些被劉響征討下來的人民，將會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，背負沈重的兵役，賦稅。家裏的男人都死光了，還有誰種田養活一家老小？”

“難道屈從劉響就會讓你們過上安穩的日子麽？”

“就算天下太平了，你們覺得劉響就會止步於王國麽？他還有北邊的游牧名族，他還有東邊的帝國，還有許多你們這些偏安一隅的人聽都沒有聽過地方。”

“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們一樣，像一只井底之蛙在思考。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，劉響的野心難道就僅限於王國麽？”

“屈從，根被就不會帶來和平。想明白這一點的人，已經拿起了武器反抗。而你們選擇茍活的人在沾沾自喜的時候，殊不知自己淪為了大人物的犧牲品。”羅雙一連串的對話直擊趙都督內心。

“你……”

話雖沖，但是在理。趙都督攥緊了拳頭，盡管很氣，可還得承認。

“你難道就不覺得你這是在以卵擊石麽？你難道沒有看清楚和劉響作對的下場麽？”

……

“我正因為知道下場如何，所以才選擇拿起武器。我要為了我的自由而奮鬥，我不會甘心作別人的炮灰，我要為屬於我的未來而戰鬥。”

羅雙繼續說到，“你之所以感到害怕，是因為你沒有堅定自己的信念。你問問你自己，你到底在為什麽而奮鬥？難道就沒有什麽值得你付出一切去追求的東西麽？你存在於這個世界上，難道只是為聽從別人的指示麽？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自己而活麽？”

……

“你是……是來羞辱我的麽？”趙都督漲紅了臉，冷冷的問到。

“非也。”

羅雙冷冷的回答到，“我只是在闡述我的觀點而已。我們道路不同，但我已堅定了信念，即使前路坎坷，遙遙無期，我也毫無畏懼。”

“那我走我的道路，你也無權來指示我！”都督反駁。

“正是如此，你的路是怎樣的，我無權幹預。路在你的腳下，你要怎麽走，與我何幹？”

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

都督沈默，良久不語。

本只是邀請進來喝點小酒，結果就成了羅雙在說教自己。

趙都督心情覆雜。

這個小鬼……

他恨不得砸桌子，但是他忍住了。

“酒都涼了，要不要幫你熱下？”

碗中的酒水倒映出都督的臉。惱怒，不甘，無奈。

都督心中羞愧。面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一圈的小鬼，他竟然沒辦法。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，並且很針對的，無情的一一揪出抨擊。

他到底是何方神聖？

……

趙都督端起酒碗，一飲而盡。

他發現酒的醇香因為果脯的加入而變得更加香甜，口感也更加柔順了。

他從來沒有試過這麽喝酒。但是在他喝過之後，他不得不承認，確實不錯。

啊，原來是這個意思啊。

都督突然想明白了。

從一開始，這個小鬼就在旁敲側擊，暗示自己啊。到頭來是想讓自己做出改變啊。

他心中苦笑。

善終，值得奮鬥的，未來。都是笑話。只是未經世事時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。

他為此感到悲哀，這個世界終將改變你，誰又能不被改變呢？

“我，要回去想想。”趙都督低沈的說到。

“不再喝一碗麽？”

“不了。”

“要我送送你麽？”

“不了，還是讓我自己靜一靜好了。”

……

五月的傍晚，涼風習習。羅雙坐於帳中，一人獨飲。他在思考都督是否會因為這一番話而被觸動。

能少一個敵人，再好不過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